“很难相信吧？”舅舅望了一眼天风，“当时我也很不相信，直到我看到了阳昼城尸横遍野，见证了洪荒结束，所有修行中疯狂的成仙封神，逃离这个灵气破碎的人间。”

“也就是说，洪荒大战导致了末法时代的出现吗？”天风问道。

“并不是。”舅舅摇了摇头，继续道，“天地间的灵力本来就是随着天地的扩张而日益不竭，但在古族被灭之后，天地停滞，灵气不再增长了。”

“为什么古族被灭后，灵气就不再增长了？”天风更加疑惑了，“按理说，天地不会因为某群人的死去而改变的啊。”

无论是那个故事都这样，最终的结局都是人发生了改变，很难彻底的改变环境。

而现实中也是这样，所有的故事里都是人的变化，但天风不知道的是，也会有一些人影响整个时代的变化。

一个时代会因为某些人的出现而到来，有些人的死去也会导致某个时代的结束。

“灵气的修炼体系是古族人所发明出来的你不知道吗？”舅舅望着天空，怅然道，“无论是盘古的时代，还是后来的巫妖人时代修行，又或者洪荒之后寥寥无几的修仙，都是古族的修行体系。”

某些族群就是这样，他们可以被人打败，但是他们也会将他们带来的辉煌时代带走。

包括他们带来的辉煌的东西。

古族的东西，其他侵略者是学不来的。

天风听闻之后，默默的地下了头去。

古族的时代过去了，灵力已经不能修出大成就了。

属于那个时代的东西放在如今，真的还能行吗？

他忍住没有问。

“应该可以的。”天风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对自己说道。

一旁的舅舅笑而不语，只是淡淡的说道，“你的幽通悟自琴音，在古族的一本秘谱中，他弹得曲子应该叫《孤馆遇神》，讲的就是凡人偶然通幽的故事，没想到你还真的学会了幽通。”

舅舅继续说道，“既然已经开始以术入法，就走下去吧，没准你会像古族人一样创造一个新的时代。”

“会吗？”

“那你还是做一个凡人吧。”

“……”

舅舅笑着望着林荫缝隙间的天空，眼睛眯成缝，不知所思。

天上的薄云翻转，始终无法遮住那烈日炎炎，尤其是渐渐正午的太阳。

不过遥遥之下的树木却能借此生长的越发茂密。

森林借山势而生，山势因林木而青。

“我想我娘了。”天风有些低落的说道。

斯人作故。

尽管多日来天风从未表露过。

但当可以停下了的时候，这种思念就会涌上心头。

故人，旧人，亡人，已经消逝的人。

而这个人是他的至亲。

往往，会在心中迷茫的时候更加的追忆她，想起她最后的面容也会越发的伤感。

这是一种失落的蹉跎之感，因为从没了母亲之后他就没了家，连一个要去的地方都是强行定下的。

这也是一种无法挽回的悲伤，无论你多么努力的前行，那人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生命了。

舅舅没有说话，只是不可察觉的摸了摸那枚捡起来的莲子。

虽然现在他已经让天风修行了，有些事他还是不会违背姐姐的意愿。

天风盘坐在地上，舅舅靠着树。

山风吹来，烁烁的声音如同一曲淡淡的悲歌，却又凸显得山林寂静。

“在以前，我根本就没有想过修行，我只是想做一个不平凡的人。”天风低声道，“但是母亲的离世让我觉得世界彻底的没了希望，我想要一个目标来麻痹自己。”

“知道你讲述了关于古族之后，我才知道，修行真的很不易。”

“我在离开村子前的那次和洛天说的，本来是我留在村子的。”

舅舅默默的听着，没有打断。

“从坠入万渊崖的那一刻我真的恨不得马上变成齐天大圣那么厉害，杀了那些天罚卫。”

“但是最后还是坠崖了，还落得浑身是伤。”

“在听了琴曲之后悟得幽通，我以为有一技之长了，能帮别人，能保护自己，但是又被古钰算计了。”

此刻的天风在舅舅眼里，仿佛成了多年前刚学走路的那个孩子。

摔了跟头，正向自己哭诉。

舅舅的眼里终于出现了几分长辈的慈爱。

“舅舅，你不知道，当初元竹爷爷死的时候，我真的很伤心，因为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我生命里的人离开。”

“娘死后，我那天早上一如往常的打扫了院子，因为我觉得我以后还会回去。”

“知道刚才，我在阵法中的时候，真真切切自己感到了死亡的恐惧，那种感觉太难以言表了。”

“我才知道，我多么怀念在村子里无忧无虑的生活。”

舅舅在天风的倾诉里，已然望着天空。

他的眼里，往事如瀑布垂帘，故人如百草荣枯，走过的岁月好像与这里的山景重叠了一般。

落在他身上的阳光，好像将往事都倾泻下来。

他也曾如天风这般，他也曾是少年。

只是几经沉沦，痴醉得人生，让他一时竟然不知身在何处。

“唉。”

一声叹息落下，很轻，亦是很重。

“你……”舅舅终于开口了，但又顿了顿，这才说道，“你的路还很长，这辈子还要经历很多事，认识很多人。”

“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，或许会看的透一点吧。”

天风的双目中很纯净，仿佛映照着舅舅背影的昏暗。

“人一生，有很多的长夜，有的优雅，有的神秘，有的难忘，有的会让你痛苦不堪，但你无法挽回那些失去，唯一能做的只有不要忘记。“

舅舅的每一个字都落在了天风的心头。

晦涩，懵懂。

“我不要！”天风情绪有些激动的反驳道，“为什么不能让那些失去的人都回来，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去忍受这些痛苦，为什么不能改变现在？”

一时间，让舅舅有些错愕。

“你……”舅舅想要继续劝说天风。

但天风打断了舅舅的话，继续道，“母亲就是母亲，以后再遇到谁也再也不会像母亲一样关心我，我不能认命的说以后还长。

“以后的日子是很长，但如你所说，死亡和以后谁先来，我猜不到，所以我要变强，你知道吗？”

舅舅看着天风有些青涩的面孔，瞬间百感交集。

眼前的这个侄子和他当年一模一样。

舅舅似乎看到了希望，随即眼中黯然落寞缅怀追忆皆有。

那一年，他跪在师尊门前，一样的愤慨，一样的渴望力量。

后来师尊夜半请他入室内传授道法，也曾天资卓越，也曾纵横四海，也曾蔑视神仙。

世人只知道他被一位强者打败，镇压。

压了他的道行，也压了他的骄傲，甚至连眼前的侄子都不知道自己是谁。

可没人知道，这一切的一切并不算什么，没了修为可以再修，末法时代也不可能阻止他的成长。

哪怕在落叶村沉寂这么多年，都不是他籍籍无名的原因。

他只是走不出那个自己的画地为牢。

神魔虽强，心魔更强。

本就举世无双，天地难有敌手，对自己又当如何？

舅舅想起了自己的风华正茂，想起了那群跟随自己的人临死前的眼神，不正是无悔吗？

他曾说，自己可以踏碎天地，可以破尽神魔。

到如今隐藏修为，是为什么呢？

为了那个计划？为了古族的复兴？还是为了天风？

都不是。

他只是被那一场早已算计好的战斗打碎了自信而已。

“哈哈哈……”舅舅想通了这些，忽然放声大笑，“天地而已！”

天风目睹着舅舅的神色变化，从自己的百感交集，到心中无比的惊骇，不过瞬息。

心神乾坤已通，道法可归脉为一也！

故而，归元！

刹那间，山间如同风暴齐来，难以计数的灵力浩浩荡荡飞向舅舅。

山林呼啸，乌云蔽日。

宛若黑云压城，一如千里决堤。

而舅舅就是这十里灵力的宣泄口。

十里的灵力不够归元，那便百里，百里不够那便千里！

霸道的八九玄功在舅舅体内飞速的运转着，肆意的吸收来自天地间的仅存灵力。

这一日，整个两界山脉，猛兽藏穴，百灵落地。

行走在山间的法明和尚低头念经，奚山带着笑意回头，德化寺老主持暗含喜色。

两界山某处深渊下，一个石化的猴头双目闪烁着金光。

舅舅再入归元境界！

归元合一，命指大道！

仙人俯首，神佛可杀！

一旁的天风惊愕得难以合上嘴巴。

舅舅双目洞悉而来，朗声道，“天风，运功！”

立马，天风心领神会。

开始运转着八九玄功。

只见舅舅一指，将剩余的呼啸灵力转移到了天风身上。

瞬间，一股膨胀的力量在天风体内肆虐。

“这场造化，看你能得多少。”

天风专注的运行着功法，连同青影剑里的虎伥也收益获得了不少的灵力。

灵力在天风的经脉中如风雷轰鸣，让他在变强的同时，也承受着常人不可匹及的痛苦。

他咬牙受着。

心中只有一个念想：“我要变强！”

……

三十三天之上，一个森森大殿中。

一个打坐的佝偻老道人忽然睁开了双眼。

满脸的不可思议，颤颤巍巍的呢喃道：“他回来了？”

……

西方极乐世界，高坐莲台的万佛至尊，猛然的望向东方。

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
“是他！”